草锅
我家曾经有一口大草锅,记忆中的草锅就像一个安静的老者,蹲在墙角抽着旱烟。那时家里穷,用不起煤气,一日三餐,洗洗涮涮,需要用热水,全靠那口草锅。草锅做出来的米饭特别香,锅底总有“咯咯”脆的锅巴。小孩捧着热乎的锅巴大口嚼着,嚼到腮帮子发酸,用手揉着腮帮子还在嚼,大人看着心里乐开了花。草锅做出来的菜,按现在的话来说,特“绿色”。火由人控制,可大可小,爆炒“滋溜”几下一盘小菜就出来了。文火慢炖,再老的肉也能炖得烂熟。
我总觉得,每一个有红扑扑脸蛋的乡下人,都是草锅养出来的。每到冬天,我们姐妹就会变得勤快,抢着要帮妈妈烧火。妈妈总是让我们轮着烧,没轮到的总是围着灶台,灶台边似乎没有冬天。坐在草锅的炉口,听着火哄哄作响,草嗞嗞作响,望着灶台上腾腾的热气,心里别提有多惬意了。我是姐妹里最不会烧火的一个,每次总会把炉底堵死,草锅也总喜欢和我开玩笑,小小地戏弄我一下。有好几次烧完火,我从灶台边露出一张脸时妈妈和姐妹们就笑成了一团,妈妈说小脸被熏黑了,只剩俩眼珠子在转,特滑稽。草锅不知给了我们多少个幸福的日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我们忘却。
当孩子们团团围住新买的煤气灶好奇地打量时,孩子们仍然“咯咯”地笑,一旁的草锅仍然沉默着。孩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就此再也吃不到脆脆的锅巴,妈妈再也不会拿着铁叉烤玉米烤山芋烤龙虾给们吃了,再也感受不到冬天里炉火的温度了。孩子们还没有学会珍惜,还不明白拥有与失去的真义,所以他们不知道有草锅的日子是多么值得品味的。
像这样值得品味的东西在记忆里还有很多。像家乡那条泥泞的小路,没有汽车没有喧哗,却有我们童年欢乐的歌声;像那条小路边的草垛,那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像我们一路甩着的碎花书包,是妈妈用碎花布拼凑出来的最完整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