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答应妈妈的

最近一两个月。妈妈的关节炎又发作，不论吃多少中、西药，甚至用了蒙占大夫的止痛针及江湖郎中的偏方，却不见妙手回春;望着妈妈手脚红肿的关一节及变形的骨骼，还得忍着满面愁容上班及做家务事，我就后悔……刚上国中时，由于升学压力及缺乏自信，总想参加校外补习。爸爸是个公务员，家庭收入有限，妈妈为J’我的补习费，便决定到工厂一做工。当时爸爸一再反对。妈妈却严肃地说:“只要孩子肯上进，做再多的工，花再多的钱我都情愿。再说孩子长大了，我在家中也闲着没事，不如到工厂找人谈谈。”从此以后，学校放学时，我也和同学们背着书包往补习班走。

我知道爸妈给我补习已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不要求香喷喷、热腾腾的牛肉面及有营养的自助餐，我的晚餐是啃十块钱的干面包;虽然家离补习班很远，但不论多晚，我都会为了省下五元的车费，咬紧牙关独自回家，即使是寒冷的冬夜，昏暗的路灯下几乎没半个行人，我也得忍着刺骨的寒风走回去。三年中我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减少了，大多时间不是在补习班便在书房中，我似乎成了客人。每周四晚上，我不必补习一也不必自习，回家吃晚餐时父母便回来、姐姐抱怨地说:“你不在家，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你在家中读书，爸妈又怕吵了你，连电视都不敢看。”当然家务事更轮不到我的份，我简直就像个贵客!每当刮风下雨时，妈妈的骨头就酸疼，爸便说:“辞职算了，赚那点钱把身子都弄坏了。”妈妈却以我理想的成绩为满足，仍继续吃苦。有一次，妈妈生病躺在床上，见我补习回来，流着泪对我说了许多话。我答应妈妈，读完三年的国中后便读师专，到那时妈妈可以在家中享清福。上学既不必花父母的钱又有薪水，毕业后就在附近的小学教书，每日和父母欢聚在一起，暑假或寒假时便陪着父母四处游玩，再也不必为钱烦恼。那晚，母亲听着我的梦想，愉快地进人梦乡。高中联考完后，我算算自己的成绩，考得还不错，便很自大骄傲，成日在家中当“大小姐”或是叫着“充实生活经验”的口号四处闲逛。无论妈妈怎么催，怎么请，我就是不想参加师专联考。不知为什么，只是希望穿上绿色制服，无论走到那儿，都能令人羡慕地瞧一眼，佩服地说:“真行!如今暑假已近尾声，我如愿以偿地考_L第一志愿，但只有发榜那天晚_L，全家人有说有笑，爸妈直说:“我的辛苦有代价了。”

以后，别人的恭贺声不绝于耳，我们却毫无兴奋感，毕竟谁晓得那些祝福声中含了多少恭维?姐姐的成绩不如我，去年联考落榜，当时我们是在怎样的心情中过日子?别人又是用什么眼光看我们?没有同情，只有嘲笑。大家怀疑着爸爸如何供姐姐读私立高中啊!而且以后到台北读书，既要浪费车钱，又得很早起床，说不定还得参加补习。听说台北的补习费是够水准的贵，我怎能再花那么多钱呢?昨天夜里，妈叹息地说:“我向你大舅借钱贴补你们的注册费，他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读师专。我想你已经长大，喜欢读什么就读什么，我哪能勉强你呢?只是希望我的关节炎别再发作，才能多做些事。”我发觉妈妈的声音硬咽着，我默默地走回书房，泪水已爬满了脸。妈，我曾经答应您要读师专的，但我却被绿制服迷昏了头，我还没长大，对于将来一无所知。妈，孩子仍需要您温暖的爱及无限的鼓励，只是再也没有勇气正视您，因为我没有读师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