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落寞

奶奶从老家到杭州来了，她来这儿和我们一家团聚过春节。

我开心地跑到门口迎接。奶奶就站在门口，瘦小的个儿，身上穿了一件暗红偏棕的花袄子，手里提一个饱鼓鼓的黑布袋。短短的夹杂着白发的发丝用几个旧得掉了漆的黑钢夹别在一边。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眼皮却耷拉下来，流逝的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一条条数不清的皱纹。

奶奶更老了……

要知道，来杭州以后，我就一直思念家乡，也想老家的爷爷奶奶。晚上睡觉时，我总是依次给老家的人说晚安……

现在，现在朝思暮想的人就在我的面前，我欣喜若狂之际，有千言万语要涌出来，却又不知被什么堵着，最后只跳出一句：“奶奶，你来了。”

我走过去，挽起奶奶的手。以前，这个动作我已做过千万次了，平常，平淡。可如今，我竟有点紧张。哎，说想说爱的，可因为时间的隔膜，我竟对奶奶有种陌生的感觉。

奶奶似乎没觉察到我心里小小的不安。她呵呵地笑着，念叨说：“玲玲，我们在家养了鸡，还有好几头羊，池塘里养了鱼苗。如果你们回家过年就好了，老头子还在老家守着这些东西呢。唉，为什么他这人总这么固执呢？硬是不肯过来一块过年呀！”我沉默着，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爷爷一人在家过年，冷冷清清的，硕大的老房子里，就他一个老人。老家有鱼有肉 ，他吃着，又怎么会有滋味呢？

晚上，在暖暖的被窝里，我和奶奶聊天，奶奶说：“现在家乡的山坡上，到处是野果子。结起来一大串，红艳艳的，漫山遍野。远看，想把山坡给染红了。那野木藤子上，结满了酸酸甜甜的金玛瑙，小小的，一颗颗饱满透明，就是刺有些扎人。那桑葚也是肥嘟嘟的，吃一口，嘴巴都染紫了。倒是红珊果基本没有了，都被疯狂的野草给覆盖了。”

我听了，馋得直流口水，便问：“那家里的孩子吃野果子吗？”

奶奶说：“没有，湾里基本没有孩子了，都到城里了。过年才回来几个。等他们一走，诺，便又只剩下几个老人了......”奶奶又说：“家里还有很多水果。那柚子啊，成熟后，又大又黄，一个就两斤多，可没什么人吃。熟透了，地上落了一坝坝……”

我静静地听着，笑着，最后有点困了。奶奶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最后竟轻轻地打了起呼噜……

故乡……故乡……我在心底反复念叨着，心里很温暖，却又有点悲伤,翻过身，带着对故土的复杂的情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