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于雨声里

淅沥的雨如《赤壁赋》中的箫声般，不绝如缕。叩在水泥路面上，敲在窗台上，滴在雨伞上，落在屋檐上……这般似断非断地降入这尘间，直至天黑，这“滴答”声也不见停过一分。如此地不厌其烦，让我想起了那位出入于雨声中的女子。

已入深秋，也是个雨天。早上怕迟到，连伞也不打地一路狂奔入教室，一个早自习过了，头发上仍是潮湿的，有些凉意，端起杯子却发现是前夜凉水，无奈拿起杯子来到卫生角，就在那门前遇见了她。

她着一身洗的有些显旧的蓝色工作服，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那背上印的四个“棠外后勤”白字，头上不合时令地戴着一顶夏季无顶太阳帽，头顶和我一样也是湿漉漉的，一头没有烫染过也没有保养过的有些干枯的头发随意地绑在脑后，一双白球鞋像是被时间染黄了的老照片般，斑驳不一，却仍勉强又执拗地保持着整洁。个子小小的，只到下巴尖；身子也瘦瘦的，比起她手边膀大腰圆的大垃圾袋，都会给人一种很吃力的感觉。若不是这身打扮和皮肤上难言的时光车辙，很难从学生人群中分辨出这名女人。

她低着头，像用尽全身力气似的想把装满垃圾的垃圾袋从肮脏的垃圾桶中拔出来。第一次，黑色的大家伙蹦了一下又蹲回桶里，她微抿嘴角，眉头轻蹙，小而黄的手又一紧，细细的胳膊又一用劲，空荡袖口一摆，那黑色的大垃圾袋终于不情愿的地被她从筒口抓了出来。

我默默的在那玻璃窗外目睹了这一幕，和几位同学一起，挤在窄窄的门外过道处，等着她出来。

这样的清洁工在棠外也该有近百名吧，有意无意间总能瞥见他们辛劳工作的场景，而我从没想过会有下一幕。

她吃力地推开门，轻摆着身体挤出来，我看她我面前，从我们这人群中挤出，下意识就说了声“谢谢”。她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仍沉浸于挤出人群里的世界似的。正当我准备转身迈入位卫生角那一刹，余光瞥见她忽的抬起那一直深埋着的头，吃惊又急切的眸子回头张望着，是在找那个说了声“谢谢”的人吧。

我望着她那双眼，就像此刻屋外的雨帘一样水濛濛、湿漉漉的，像掩藏了什么在那水帘后，却又可以透过那帘幕瞅见那将要倾泻出来的东西。

人群嘈杂，很快将她的来路堵上，她也垂下眼帘，又埋下头，吃力地往教室外走，终消失在这雨声里。

我的心却也被这雨声浸湿了，那样的小人物，平凡的劳动者，无言地为人服务，却会为一句简单的“谢谢”而震惊、感动。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那些正在辛苦工作的他们，可我们总会熟视无睹，总会麻木地路过，没有一句温暖的问候，更没有一句真挚的感谢。以至于我那句没有太多温存的下意识的“谢谢”竟会引得她如获至宝似的惊喜。什么时候，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对于他们竟成了奢求。

那位来自雨声的人儿啊，或许你这一生都会出入于这雨声里，而我想，我们或许还有很多的机会再一次相遇，但若有，我一定送上我最真挚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