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清欢
亭午时分,窗外蝉鸣嘈杂,习题作业未有一字入心,隧无奈搁笔,揉了揉眉心。正在思考是否要等待噪声过去再提笔时,余光瞥见那本《宋词三百首》,于是欣然起身。
浅读深品,蓝字摘录。一翻页却看到了放假前自己阅读的痕迹:那是苏轼的《江城子》,一条红线,画出的是首句“十年生死两茫茫”。
《江城子》被后人评为“千古悼亡之音”,苏子瞻悼的是发妻王弗。王弗出身书香门第,16岁嫁于子瞻,26岁亡故,期间正好十年。这是苏轼最顺心如意的十年,名满天下,层层提拔,“春风得意马蹄疾”。然而在王弗去世几年间,苏轼卷进了变法风波,新党得势时,他由于政见不合,上书谈论新法弊端,被新党压迫。在他43岁调任湖州刺史后,一封《湖州谢表》被新党抓了辫子,爆发了宋史著名的“乌台诗案”,苏轼锒铛入狱,几次濒临砍头之刑。后来旧党得势,他强调王安石新法也有可取之处,又被旧党排挤,自请外调。
他把人生苦楚写进诗词,写纵使相逢应不识,写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十年间历经宦海浮沉,尘满面,鬓如霜。
可苏轼是旷达的,是“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是“一肚子不合时宜。”而一个人胸中有天地丘壑,自然不会在意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他的乐观不是乐观,因为他的磨难不是磨难。
可是,只有读过诗词的人才会知道苏轼历典八州,“眼前天下午一个不好人”的豁达,知道辛弃疾“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节气,懂得李清照“却把青梅嗅”的婉约。水域边缘,藕花深处,浅浅涟漪层层晕开,却是绿罗裙的采莲女“芙蓉向脸两边开”,白雪纷飞,是天人“剪水作飞花”,飘絮之间,新酿米酒,红泥火炉,是友人“能饮一杯无。”更有东坡居士淡烟疏柳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至今犹存我心。
殊不知这一字一句,皆是文人的苦心推敲,一意一蕴,藏着多少墨客的匠心独运。
若有一日,诗词的文化彻底泯灭,“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样的情怀还能在人们心中自然产生吗?
何处清欢?
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导我背诗,那时只觉得朗朗上口,跟玩儿似的就背下去了。慢慢长大之后,看到春日桃花,知道了什么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到夏季盛荷,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分别方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不懂的东西记下来,便是在心理生根,日后触景生情,总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