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花的季节

七月的凤仙花，以朴实无华的姿态，盛放在我和奶奶的夏天里。

奶奶爱养花，在她的小院里养的最多的是凤仙花。这花儿不金贵，小小的花，一簇簇一丛丛地开在篱笆墙里。花儿盛放的姿态也朴实，没有半分倨傲。虽不招人眼，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美。

待到凤仙花的花苞成熟，奶奶便会把它们摘下来，放进小碗，而后加了明矾，细细捣碎。我就静静地坐在奶奶身旁，注视着她的动作。偶有风吹过，我便帮奶奶整理好吹乱的发丝。奶奶总会在这时对我宠溺地笑笑。

花瓣泥被包裹在我的手指上，过一夜，指甲就会被染成丹红色，凉丝丝的，带着喜气。十根手指并拢，放在太阳下，碎碎的光打在红红的指甲上，会折射出好看的光圈，我觉得那样子很美。

我已经习惯了奶奶的凤仙花和美丽的红指甲的夏天。却没想到，孩童时那抹念想其实就是浅口瓶里的白色花束，因为太少，香气怎么都不可能洒满芳庭。

随父母出外读书的我，再回去看奶奶已是三年以后的事了。

又是七月，那个曾经总喜欢穿着一身素色花苞盘扣衣裳的身影，已经身形佝偻，头上愈见增多的银丝被她认真地盘在脑后。奶奶看到我时惊喜中依然带着宠溺，她用干枯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长发。看着那苍老的面容映在满院的凤仙花丛中，我不禁感觉眼睛很酸涩，突然有一种想给奶奶染一次红指甲的冲动。

我寻着记忆中奶奶的样子，将院子里成熟的凤仙花摘到碗里，加上明矾，细细地捣着，直到花瓣一下一下地被捣成了红艳艳的汁水，泛出鲜艳的光泽。我坐在奶奶的身边，边给她染红指甲，边给她讲我在外遇到的各种有趣故事，逗得她笑个不停。我用手覆上奶奶长满老茧的双手，看着她眼角愈渐加深的皱纹，心里的酸涩也更加沉重了。

握着那双干枯的，指甲上染满凤仙花泥的双手，我把它们举起来，放到太阳下，那双苍老的手掌在我眼里，竟是那样的美丽。我轻轻地握着，不舍放下。

夏天已经很深了，我和奶奶一起快乐着，在那个凤仙花的季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