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入夜，温暖的夏风悄无声息地吹开了我的窗子，传来水的“滴答”声。“滴滴答答”，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又悲伤的故事。

我感到烦躁不安。这声音似歌似泣，如魔音般的绕耳，在沉凉寂静的黑夜犹显诡异。我不敢行动，不敢去探知那声音的来源，黑夜太寂静……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说是天明其实只不过是天边微微泛起点白光罢了。但也足以让我心安，好奇心促使我去发现。于是我借着泛白而又模糊的光芒，赤脚下了床，悄悄掀起窗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当我确定这声音并不是想加害于我，只是如迷途的儿童般小心地低低地抽泣，我轻轻地离开了家。没有吵醒熟睡的父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沿着河床向声音走去。恶臭与脏污在水中泛开，弥漫在空气里，透入到鼻腔，钻到我心里，我恶心、恐惧又好奇。

没有人发现我。我承认心里的恐惧压制住了我的好奇心，我害怕了，我决定往回走了。突然，听到脚下的片片落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就像是那在我耳边萦绕的似歌似泣的声音。我轻轻地走过去，捧起一片即将枯萎的叶子，感觉到它就剩下叶柄处的一星点绿色的呼吸了。我问它，是你在呼喊我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它说话了，——是那种无法形容的矛盾的声音——明明带着奶音却那么的苍老无力：“咳、咳，小姑娘，求求你，劝劝他们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谁？”它吃力地转动了下身子，使叶尖对准不远处的一段树桩，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落叶走过去，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树桩的年轮，年轮一圈又一圈，是一棵经历过狂风骤雨、霹雳惊雷的老树了。我明白了叶子的意思，可我又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肆虐地伐木，我垂下了眼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我轻声地说。“没关系。”我并没有想到叶子会不怪我，“这并不是在你能力范围里的事，你办不到也没关系。只是你能不能把我放在树根下，落叶归根，我想家了。”于是我急忙把它捧起小心地放在树桩下，让它紧紧靠在树桩上，心想我只能帮它做这些了，只能满足于它仅有的一点幸福了。细细的哽咽的声在耳边响起，“那种声音，是……？”“水、水滴，在西面的，应该在不远处。”叶子替我说了。“谢谢你，叶子。”我看了看它，无奈地离开了，向西走，西面……

身后传来叶子的声音，“我回家了，回——家——了。”

西面的景色让我惊呆了，西边有个湖，可湖水中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周边根本没有植物了，只有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湖面上还有一个排水口，汩汩地流着刺鼻的黑水！我惊呆了。我来晚了，那个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消失不见了。大概已被污水吞噬得干干净净了……

“啊？……”我惊呼着从床上惊醒，望向窗，几缕阳光透过厚实的窗帘射进屋子里了。天亮了。我走过去拉开了窗帘，看到外面的建筑工人依旧在火车道对面的林子里履行着所谓的“任务”。地上堆满了绿叶，还有不远处的那个排水口的黑色污水依旧流着，我又回想起梦里的一切，却只是徒增伤感。